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第十八
三藏法师义净奉 制译
第五门总摄颂曰:
焚尸诘三转、 舍堕我身亡、
界苾刍不应、 不合五皮用。
第五门第一子摄颂曰:
焚尸诵三启、 目连因打亡、
不应广大作、 多获诸珍宝。
缘在室罗伐城逝多林。时此城中有一长者,娶妻未久便诞一息,年渐长大,于佛法中而为出家,遇病身死。时诸苾刍即以死尸并其衣钵弃于路侧。有俗人见,作如是语:「沙门释子身亡弃去。」有云:「我试观之。」见已便识,报诸人曰:「是长者子。」各共生嫌:「于释子中为出家者无有依怙,向若在俗,诸亲必与如法焚烧。」苾刍白佛,佛言:「苾刍身死,应为供养。」苾刍不知云何供养?佛言:「应可焚烧。」具寿邬波离请世尊曰:「如佛所说于此身中有八万户虫,如何得烧?」佛言:「此诸虫类,人生随生,若死随死,此无有过。身有疮者,观察无虫,方可烧殡。」欲烧殡时无柴可得,佛言:「可弃河中。若无河者,穿地埋之。」夏中地湿多有虫蚁,佛言:「于丛薄深处,令其北首,右脇而卧,以草稕支头,若草、若叶覆其身上。送丧苾刍可令能者诵三启无常经,并说伽他为其咒愿。」事了归寺便不洗浴随处而散,俗人见讥,咸言:「释子极不净洁,身近死尸身不洗浴。」佛言:「不应尔,应可洗身。」彼即俱洗,佛言:「若触尸者连衣俱洗,其不触者但洗手足。」彼还寺中不礼制底,佛言:「应礼制底。」
缘在王舍城。具寿舍利子及大目连,于时时中往观地狱、饿鬼、傍生、人、天五趣,巡行观察至无间狱。时舍利子语大目连曰:「具寿!宜当为此无间有情息勐焰苦。」时大目连闻是语已即昇虚空,于大狱上降注洪雨渧如车轴,狱中勐焰令空中雨随处销亡。时舍利子见是事已报目连曰:「具寿且止!我灭其火。」答言:「随意」。时舍利子入胜解三摩地降注大雨,令无间狱地并成泥,咸得清凉皆蒙息苦。遂见外道晡剌拏,由昔为他说恶邪教,报受大身,于其舌上有五百铁犁耕垦流血,见二尊者报言:「大德!仁等若往赡部洲中,传我所说报我门徒曰:『由我生时口说邪法欺诳他故,彼恶业力堕无间中,于我舌上有五百铁犁,耕垦流血受极苦恼。然汝供养我本塔时,我身苦痛倍更增剧,从此已后勿为供养。』」时二尊者闻彼语已默然而受,从地狱没至王舍城,二人相随共入城内,便于中路逢诸外道,并是执杖推髻之流。外道议曰:「我欲打彼沙门释子。」一人报曰:「今正是时,然有过方打不损勿听。我且先问,称我意者善。若不遂心打之未晚。」舍利子在前而至,问言:「苾刍!正命众中有沙门不?」舍利子作是思惟:「何心见问?」观知欲打,即说颂言(露形外道自云正命):
「正命众中无沙门, 释迦众内沙门有;
若阿罗汉有贪爱, 即无凡小愚痴人。」
时彼外道不闲颂义,报尊者曰:「汝赞叹我,当随意去。」尊者即便顺路而行。尊者目连前业将熟,缓步而来,外道即见问言:「苾刍!正命众中有沙门不?」若不豫观,虽阿罗汉智亦不行,答言:「汝等众内宁有沙门?如佛所说:『此是初沙门,此是第二沙门,此是第三沙门,此是第四沙门,除此已外更无沙门。婆罗门但有空名,说是沙门婆罗门而无其实。如是我于人天之中及声闻众,说无诳言作师子吼。』又复汝师晡剌拏,由在人中说邪恶法诳惑人故,生无间狱受广大身,于其舌上有五百铁犁,耕垦流血受极苦恼,彼寄我言:『我由人中说恶邪法诳惑众生,今堕恶趣受耕舌苦,总报徒众,汝等更勿供养我塔,每供养时我身苦痛倍更增剧,从此已后忆我言教。』」诸人闻已便生忿怒,作如是语:「诸人当知!此秃头沙门非但于我强论过失,并我大师亦被诽谤,今欲如何?」一人报曰:「直须熟打余更何言?岂不平章有过方打,今既谤我大师斯为巨过,打便合理。」众即以杖打尊者身遍体烂熟,由如搥[竺-二+韦]即便四散。时舍利子怪其在后迟晚不来,遂即往看,见其形体碎如搥[竺-二+韦]而布于地,问言:「具寿!何意如此?」答言:「舍利子!此是业熟,知欲如何?」舍利子言:「具寿!岂非大师声闻众中称说神通最为第一,何乃至斯?」答曰:「业力持故,我于神字尚不能忆,况发通耶?」时舍利子以七条衣裹幞其身,犹若孾儿抱持至寺。诸人惊集问舍利子:「尊者何缘身至如此?」答曰:「执杖外道打令烂熟。」遂缓下衣徐置于地。时诸苾刍问舍利子曰:「岂非大师声闻众中,说尊者目连神通第一?」答言:「实说,仁等当知!业力最大,然大目连有大气力,以足右指蹴天帝释战胜之宫,能令摇动几欲崩倒,于声闻中如来赞说有大威力神通第一。然由前世业力所持,于神字尚不能忆,况发于通!」是时目连作如是念:「我以不净无用之身,亲于佛边而为给侍,奉行教命随力随能无有违犯,于佛教主少酬恩惠,谁于德海尽能报谢?我于此身不能荷负,无边苦器深生厌离,当求寂静无宜久停。」即留命行舍其寿行。
时有苾刍未得圣道者,见是事已极生忧恼起出离心,即往林中阿兰若处,受下卧具少欲自居,屏弃人间专修寂静。于时王舍城中并余住处人皆普闻,执杖外道共打圣者大目乾连,遍身支节悉皆烂熟碎如搥[竺-二+韦]。时舍利子自以衣裹,犹若孾儿持至竹园,仅有残命极受苦痛不久将死。时有百千大众总萃竹园,诸臣白王:「执杖外道共打圣者大目乾连,遍身支节碎如搥[竺-二+韦]。时舍利子自以衣裹犹若孾儿持至园中,仅有残命极受苦痛不久将死。」王既闻已深生痛惜,便与内宫太子宰相城内诸人,悉皆云集诣竹园中,诸人见王即便开路,至尊者所涕泪横流,犹如大树崩倒于地,执足号啼悲哽言曰:「圣者!何因忽至于此?」答言:「大王!此是前身自作业熟,知欲如何?」王极瞋怒告大臣曰:「卿等即宜奔驰四散觅彼外道,若捉获者置于空室以火焚烧。」尊者报曰:「大王!不应作如是事。我先作业犹如瀑流,注在于身非余代受。」王报臣曰:「若如是者上命难违,若捉得时应令出国。」王又白言:「我之所有皆奉圣者随意受用。」王言:「圣者!岂非大师声闻众中称说尊者神通第一,何不飞腾遭斯苦痛?」答言:「大王!是大师说,然业力持,我于神字尚不能忆,况发通耶?如来大师不为二语,亲说伽陀曰:
「『假令经百劫, 所作业不亡;
因缘会遇时, 果报还自受。』
「我今受报,知更何言?」时未生怨王以衣掩泪命诸医曰:「于七日中不令圣者遍身支节平复如故者,我当夺汝现在封禄。」复令大臣躬为瞻养,殷勤致敬礼尊者足奉辞而去。时大目连告舍利子曰:「具寿当知!愿垂恩恕!愿垂恩恕!我当涅槃。」舍利子闻而告曰:「我等二人俱求善法,同时出家,同证甘露,同归圆寂。」舍利子言:「当如是作!」尊者马胜闻大目连身遭苦楚,来至其所而申慰问,告言:「具寿当知:
「非山非海中, 无有地方所;
亦不在空里, 能避于先业。
如影随人去, 无有安住者;
善恶业不亡, 无上尊所说。」
时大目连及舍利子,即礼尊者马胜足已,右绕三匝白言:「阿遮利耶!
「所作我已办, 今是最后辞;
当入无余依, 清凉涅槃界。」
是时尊者马胜告舍利子曰:
「汝所作事已成办, 能随善逝转法轮;
今者乐欲入涅槃, 世间法将灯明灭。」
彼医人等既奉王命,共相议曰:「王出严勅,我欲如何?」一人告曰:「知何所为?圣者年尊被杖熟打,犹如搥[竺-二+韦]如何可治?然此尊者有大悲力,我等归命彼自垂恩。」诸人曰:「斯为善计。」即便共去诣尊者所,礼足而白:「大王有教总命医人:『于七日中不令圣者遍身支节平复如故者,我当夺汝现在封禄。』然圣者年尊加斯苦害难可平复,唯愿慈悲赐方便力,令我封禄不至削除。」时尊者报医人曰:「若如是者汝去白王:『圣者目连满七日已,入王舍城次行乞食。』」诸人喜辞,共诣王所而白王曰:「圣者!目连满七日已,入王舍城次行乞食。」王闻欢喜:「若实如是,斯曰善哉!」满七日已,以神通力息除苦痛入王舍城,次行乞食至大王宫门。门人见已入报王曰:「尊者大目连今在门首欲见大王。」王闻语已不胜喜跃,疾起敷座出至门首,见尊者五轮着地殷勤礼已,请尊者入就座而坐,白言:「圣者!尊体起居得平和不?」尊者答曰:「大王应听!
「我今何用脓血身, 荷负众苦无休息;
今已除尽蚖蛇毒, 安隐当趣涅槃城。
涅槃城中绝诸患, 缘生众苦悉皆无;
佛及圣众在中居, 轮转愚夫不能入。
「大王当知!是我宿业必须受报,身如搥[竺-二+韦]无可疗治,假使古大医王不能痊复。所有医人愿皆释放。」王曰:「皆放医人。」王闻是已涕泪交流起礼尊足,尊者告曰:「王勿放逸!」略说法已即辞而去。时舍利子入定观察,以何意故具寿目连,虽遭此苦入城乞食?乃见将欲入于涅槃。尊者舍利子从见目连被打之后,心生悲恋遂婴疾苦,作如是念:「具寿目连若涅槃者,我住何为?我今宜可先入圆寂。」作是念已至具寿阿难陀所辞别,广如经说,次往世尊所顶礼佛足,在一面坐,白世尊言:
「佛教我已持, 随力为他说;
圣众已供侍, 于身无爱心。
勉励自事终, 已修涅槃行;
身语意三业, 依正道无差。
我于生不爱, 于死亦无忧;
是故我涅槃, 更无过此乐。」
作是语已,佛告舍利子:「汝于如是殊胜法中,于后而来最初而去,有何意耶?」尔时舍利子合掌恭敬说伽他曰:
「不忍见佛入涅槃, 殊胜目连亦如是;
如来法将今事了, 故我于先证圆寂。
今启大圣人中尊, 我今欲往本生处;
为诸亲族说法要, 当舍轮回五蕴身。」
佛告舍利子:「汝欲涅槃?」白佛言:「世尊!我欲涅槃。」又问:「汝欲涅槃?」白佛言:「善逝!我欲涅槃。」又告舍利子:「若汝欲得入涅槃者,诸行无常是生灭法,随汝所欲我更何言。」时舍利子最后礼佛合掌恭敬,右绕三匝奉辞而去。
次至大目连处,白言:「具寿!我有重病,仁颇知不?我今欲往那罗陀聚落,于亲族所为其说法,当趣涅槃。」答言:「具寿!随意应作。我亦如是往林围聚落,为诸亲眷说法要已,当入涅槃。」次至难陀、阿难陀、阿尼卢陀、颉离伐多、跋陀迦、罗怙罗等诸大声闻,咸与辞别云:「欲涅槃。」时彼尊宿告言:「谨慎!」舍利子侍者准陀与苾刍众诣那罗陀村(在那烂陀寺东南二十余里许),具寿罗怙罗亦与苾刍众随后而行。时舍利子便以爱语告罗怙罗曰:
「若有志求于解脱, 当知一切悉无常;
世间无有可爱事, 决定应观莫放逸。
形命无常无有乐, 犹如画水不暂停;
了知一切皆如梦, 危生同聚亦如是。
敬佛敬法供养僧, 佛正法藏为依止;
汝罗怙罗如我嘱, 于耆宿者应亲近。
三藏教中有疑处, 除我更无能答者!
若有宜应问世尊, 为汝解疑宣实义。」
具寿罗怙罗答曰:
「我观是次第, 佛亦不久灭;
如树烧四枝, 其身宁久住?」
时罗怙罗礼舍利子足右绕三匝,了知诸行皆悉无常即便回去。尊者舍利子将求寂准陀以为侍者,于摩揭陀国人间游行,渐至那罗陀村北升摄波林依止而住,为诸亲属演说法要,令住三归受五学处。闻舍利子将欲涅槃,时有无量百千众生悉皆云集,尊者观察如是人众堪应受化,顺其根性方便说法,开示劝导赞励庆喜,令彼众生或得煖法,或得顶、忍、世间第一,或得预流、一来、不还,或复出家得应供果,或植无上菩提种子、或植独觉声闻种子。是时尊者济度亲属,及诸大众生净信已,于日初分,上昇虚空放大光明现诸神变,入无余依妙涅槃界。当圆寂时大地震动,四方焰起流星堕落,于虚空中天鼓发响。诸苾刍众或在北俱卢东西二洲,或居妙高余七山处,雪香山等诸崖坎窟江河之侧,随处禅修受解脱乐。时彼诸人见地动已便作是念:「何意大地忽然震动?」敛念观察,见其亲教已入涅槃,皆作是念:「我今不应无亲教师于赡部洲安隐而住。」作是念已,尊者弟子有八万阿罗汉,同时皆悉入般涅槃。
尔时大目乾连于日初分执持衣钵,以神通力支持身体,入王舍城次第乞食,还至本处饭食讫,收衣钵洗足已,诣世尊所礼双足已,白世尊言
「此身皆是脓血聚, 无坚危脆常动摇;
犹如毒饼我舍除, 唯愿大师哀愍恕。」
又说颂曰:
「我今无有债, 意将为满足,
生死海无边, 离怖昇彼岸。
我伴舍利子, 大智已圆寂,
我今随后去, 唯愿大雄知。」
佛告目连:「汝欲涅槃?」白佛言:「世尊!我欲涅槃。」又问:「汝欲涅槃?」白佛言:「善逝!我欲涅槃。」又问:「若汝欲得入涅槃者,诸行无常是生灭法,随汝所欲我更何言。」时大目连最后礼佛合掌恭敬,右绕三匝奉辞而去。时大目连往林园村,为诸亲族说法要已,广如前说,为受归戒发心获果者其数无量。尊者遂于晡时入般涅槃,所有弟子七万七千阿罗汉,同时皆悉入于涅槃。时二圣者涅槃之后,所有亲属婆罗门居士等,取其身骨造窣覩波营造,诸人皆作生天解脱胜妙之业。
时具寿阿难陀及罗怙罗,闻舍利子并大目连入涅槃已悲泣盈目,往诣佛所礼佛足已俱立一面,具寿阿难陀白佛言:「世尊!
「我闻身子目连灭, 周遍身心皆动摇;
目视诸方悉暗冥, 假使闻法心迷乱。」
尔时世尊告彼二人曰:
「汝等勿生恼, 恩爱皆离别;
先为汝等说, 是故莫忧悲。
生者不免死, 世界无常定;
轮回五趣中, 终无得存者。」
时求寂准陀为邬波驮耶焚烧供养已,取遗骨舍利并持衣钵诣王舍城。既至住处,置衣钵洗足已,至具寿阿难陀所,顶礼足已在一面坐,白言:「大德知不?我邬波驮耶大德舍利子已入涅槃,此是遗身并三衣钵。」时阿难陀即将准陀往诣佛所顶礼佛足,在一面坐白世尊言:
「我闻身子灭, 形体若痴人;
不辩于方隅, 闻法心无解。
「今求寂准陀来诣我所作如是言:『大德知不?我邬波驮耶大德舍利子已入涅槃,我已焚烧供养取遗身舍利,并持衣钵并皆至此。』今欲如何?」佛告阿难陀:「舍利子苾刍将诸戒蕴入涅槃耶?」「不尔。世尊!」「将诸定蕴、慧蕴、解脱蕴、解脱智见蕴入涅槃耶?」「不尔。世尊!」「又我自觉所说之法,谓四念住、四正勤、四神足、五根、五力、七觉分、八圣道,携持此法入涅槃耶?」「不尔。世尊!具寿舍利子不将如是无漏法蕴及三十七菩提分法入于涅槃。然具寿舍利子具戒多闻少欲知足,乐寂静行常有勤勇,正念现前有正知慧、速疾慧、出离慧、趣入慧、大利慧、宽广慧、甚深慧、无等慧、空慧具足,开示劝导赞励庆喜,闻悉解了,处众宣扬情无怯弱。然我与舍利子于佛法中同共受用,今既涅槃,由斯忆念令我忧愁悲啼不乐。」佛告阿难陀:「汝勿忧愁悲啼不乐,无容得有如斯道理,从缘生法欲令常住者,无有是处。既知诸法性常灭坏,不应忧慼。阿难陀!我先曾于处处宣说,一切恩爱欢乐之事,悉皆无常终归离别。譬如大树植根深固,茎干枝条花果繁实悉皆充满,枝耸出者必先摧折;如大宝山峯高峻者必先堕落。今亦如是,佛为上首苾刍僧伽现住于世,而舍利子先般涅槃。又阿难陀!若舍利子所去之处,于彼方隅名称充满我无忧虑。是故汝今勿生忧念,世相如是终归离别。若我现在或复去世,如是应知:自为洲渚、自为救护,法为洲渚、法为救护,无别洲渚无别归依。又阿难陀!汝可自为洲渚乃至无别归依,然于我法弟子之中,能持戒者则为第一。云何苾刍自为洲渚、自为救护,法为洲渚、法为救护,无别洲渚无别归依?若有苾刍观于内身勤行正念,知诸世间瞋恚忧愁妄生烦恼,或于外身或于内身或内外身,如是广说,观受、心、法勤行正念,知诸世间瞋恚忧愁妄生烦恼,如是名为自为洲渚乃至无别归依。」时阿难陀闻佛说已,顶礼佛足退辞而去。
时诸苾刍咸皆有疑,请世尊曰:「圣者!目连曾作何业,被诸外道粉碎其身?」世尊告曰:「汝等苾刍!大目乾连自所作业,无人代受,乃至广说。乃往古昔于一城处,有一婆罗门妻诞一男,年既长大为其娶妇,儿于妇处极生爱恋,母瞋新妇,儿怀忿心,于其母处不为敬重,母责子曰:『汝爱其妇与我相违。』妇闻是语遂生恶念:『此之老母年过容华,于己婿边未能暂离,而更于我夫主强说过非。』从是已后常求母过。后于异时妇见姑嫜作私隐事,遂告其夫共生瞋忿,子告妇曰:『愚痴老耄尚不息心,于我少年强生言责。』遂起恶心作碜害语:『如何得有勇力之人,打彼身形碎如搥苇。』汝等苾刍勿生异念,往时婆罗门子即大目连,由于父母发生恶念作无义言,于五百生中身常被打碎如搥苇,乃至今日最后生身,于我弟子声闻众中神通第一,尚受斯报。是故汝等当知:先所作业必须自受,无人代当,乃至广说如是应学。」诸苾刍众闻已奉行。
时诸苾刍复请佛言:「由何缘故,诸外道等不打舍利子而害目连?」佛告苾刍:「非但今日放一打一,过去亦尔。汝等应听!乃往古昔于一村边有多童子,群聚游戏,见二摩纳婆随路而来,遂相告曰:『我今打此二人。』又共议曰:『无宜即打,且可问之。若可意者我不行杖,如不可意方可打之。』一人问曰:『何时有寒?』一摩纳婆念曰:『何意相问?』看其形势拟欲相打,即便答曰:
「『不问冬夏时, 但令有风起;
风生寒即有, 无风寒定无。』
「童子闻言,遂便放去。次问第二者,彼便报曰:
「『冬月定有寒, 夏时寒不有;
此事人皆识, 无智共生疑。』
「时诸童子闻已瞋嫌,熟打而去。汝等苾刍!往时放去者即舍利子是,其被打者即大目连,今时亦尔。」
时诸苾刍复更有疑,请世尊曰:「希有大德!具寿阿难陀生大忧恼,世尊大慈能为开解。」佛告诸苾刍:「我今开解庆喜忧怀,未成希有,我于往昔已为庆喜除其忧慼。汝等应听!过去世时,迦尸国婆罗痆斯城,王名梵授,乃至广说,丰乐安隐,其王有子名曰善生。善生有子颜貌端正,宗亲聚会乞与立名,诸人议曰:『此是迦尸国王之孙,应名迦尸孙陀罗。』后于异时善生王子忽然命过,时梵授王怜爱子故,两手抱尸悲啼号哭,搥胸大唤忧怀闷绝。时迦尸孙陀罗有方便智,作如是念:『大王忧恼或致身亡,我今宜可为解忧结。』即诣王所礼足白言:『大王!我有所欲。』王曰:『汝欲何物?』答曰:『与我造车,用日月为轮,装挍精妙可疾将来,若不与者至第七日,我胸当破而取命终。』王闻是以更增忧惧,告其子曰:
「『谁作斯无益, 是愚者所言;
定知我不能, 强欲令求觅。』
「其子白言:
「『大王我非愚, 国主是愚者;
抱此臭尸肉, 唤子苦悲号。
日月才出时, 普照于人世;
能除四方闇, 开发大光明。
父王今不知, 子去生他趣;
地狱傍生鬼, 人天异道中。
非处勿攀缘, 人王善思察;
殷勤须定意, 唯法可归依。』
王闻童子语, 身心皆欣跃;
拔除忧毒箭, 便弃子尸骸。
「汝等苾刍勿生异念,往时迦尸孙陀罗者即我身是,善生者即舍利子是,其梵授王即阿难陀是。」即说颂曰:
「王子即我身, 我父舍利子;
阿难陀梵授, 往昔事应知。」
尔时世尊出王舍城,往憍萨罗国,人间游行至室罗伐城给孤独园。时具寿阿难陀于舍利子遗身之骨香花供养,给孤长者闻舍利子已入涅槃,有遗身骨具寿阿难陀亲为供养。便诣其所礼双足已,白言:「圣者!知不?尊者舍利子今已涅槃,彼即是我先所尊重,长时日夜敬仰弥深,仁将彼骨随处供养。我亦有心欲申供养,惟愿见与。」报言:「长者!我亦如是,先所尊敬,无由相与。」广说乃至给孤长者往诣佛所,白言:「世尊!惟愿慈愍,与我具寿舍利子遗身之骨,欲申供养。」佛告阿难陀:「汝于同梵行者供养遗骨,于如来所未为供养,未是报恩。于如是事若能作者,是于如来真为供养是大报恩,所谓能与他人出家及受近圆,或与依止教其读诵,策励禅思专求出道勿令虚度。何以故?阿难陀!如来世尊于三无数大劫之中,为诸有情备受无量百千万种难行苦行,方证无上正等菩提。阿难陀!由依止我为善知识故,令诸有情于生老病死忧悲苦恼皆得解脱。是故汝今应与长者遗身之骨令其供养。」时阿难陀蒙佛教已,即持身骨授与长者。何故阿难陀不违佛教?如佛昔时行菩萨道,于父母师长尊重之处,所有言教曾无违逆,今有言教无敢违者。是时长者得身骨已礼佛而去,持归本宅置高显处,与其居家并诸眷属,咸以所有香华妙物具申供养。时此城内人众,共闻尊者舍利子于摩伽陀国那罗聚落已般涅槃;所有身骨,求寂准陀持付阿难陀;尊者阿难陀持来至此,佛令授与给孤长者,持归宅内共申供养。时胜光王及胜鬘夫人行雨夫人,并诸长者邬波索迦、毗舍佉邬波斯迦及余人众,咸持香花奇妙供具,诣长者宅俱申供养,或有曾因舍利子故得证道者,追念昔恩亦来供养。
后于异时给孤长者,有缘须出锁门而去,时诸大众咸持供养来至门所,见其门闭共起讥嫌:「长者何因障生福路?」长者回还,家人告曰:「多有人来欲申供养,见门锁闭咸起讥嫌,云障福业。」长者闻已便作是念:「此即是缘,可往白佛。」礼佛足已在一面坐,白言:「世尊!多有人众,于尊者舍利子遗身舍利情生敬重,持诸妙物各申供养来至我宅。我有他缘锁门而去,诸人来见共起嫌言:『长者闭门障我福路。』若佛听者,我今欲于显敞之处以尊者骨起窣覩波,得使众人随情供养。」佛言:「长者!随意当作。」长者便念:「云何而作?」佛言:「应可用甎两重作基,次安塔身上安覆钵,随意高下上置平头,高一二尺、方二三尺,准量大小中竪轮竿、次着相轮。其相轮重数,或一、二、三、四乃至十三,次安宝瓶。」长者自念:「唯舍利子得作如此窣覩波耶?为余亦得?」即往白佛,佛告长者:「若为如来造窣覩波者,应可如前具足而作。若为独觉勿安宝瓶,若阿罗汉相轮四重,不还至三、一来应二、预流应一,凡夫善人但可平头无有轮盖。」如世尊说如是应作,苾刍不知若为安置?佛言:「如世尊住法处中应安大师制底,诸大声闻应在两边,余尊宿类随大小安置。凡夫善人应在寺外。」长者既为造窣覩波已,白佛言:「若听许者,我为尊者舍利子庆窣覩波设大施会。」佛言:「随作。」
时胜光王闻大长者请佛,欲为尊者舍利子庆塔设会,王作是念:「我当助作。」即于城中摇铃普告:「现在城中所有人物,及余四远商估之类,若有来观此法会者,所卖货物随情交易不取其税。」时有五百商人,于大海内遭遇黑风,欲破船舶。时彼诸人先于尊者舍利子所,曾受归戒各各称念,复赖诸天共相扶助得出洪波平安届此。闻胜光王作如是教,咸生是念:「王由昔业受斯胜位,今复无厌更修檀舍。我等云何而不营福?」商人皆共起敬信心,即以众多金银珍宝真珠贝玉,于法会中尽心供养,舍之而去。苾刍受已不知如何处分其物?佛言:「螺贝堪吹响者,应与赡部影像处用。自余所有珍宝应留多少,与舍利子塔修理所须。若有衣物堪悬供养者应留多少,可于斋日悬缯供养,所余诸物衣裳叠布及钱贝等,现前僧众应共分之,是同梵行财理合用故。此据舍利子塔物作斯处分。若是佛塔之物,皆入塔用。」
第五门第二子摄颂曰:
诘问令忆念、 问彼容许不、
教授事不为、 长净及随意。
佛在室罗伐城。时六众苾刍不审见闻疑,即便诘问苾刍。诸苾刍闻已各生羞耻,形体羸瘦颜色萎黄气力减少,不能读诵如理思惟,乃至佛告诸苾刍:「从今已去,苾刍不以不审见闻疑诘他苾刍。若作如是诘责他者,得越法罪。诘问既尔,如是应知,忆念、问讯、不为教授、长净、随意,类此应知,皆越法罪。」
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第十八